水文文化

运河船工的那些事儿

发表时间:2023-09-08 16:07来源:水利新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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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20年代通州运河上商船行驶景观及岸边货栈

漕运历史博大精深,一条大运河上不仅承载着皇家漕运文化,更滋养着极具市井气息的民间漕运文化。





明清漕运鼎盛时期,通州区大量村庄临运河而居,做船工成为人们维持生计的手段之一。运河两岸的船家与官家的漕船一样,他们也会运送货物并以此养家糊口,有时还会对官家的漕船提供沿途保护等。船上劳作、岸边生活,久而久之渐渐形成运河独有的船工文化,比如与航运工作相关的运河船工号子、开漕节等;与水岸聚居生活有关的小车会、小船会等民间文艺活动;南来北往的漕运生活,也带来了南北方民间文化的交融。




船工号子


船工劳动民歌














船工是漕运历史的重要参与者。大运河开凿于隋朝,随着漕运作用逐渐凸显,两岸不少居民便开始做起了水路运输生意。


明清时期,封建政府对漕运十分重视。明朝永乐年间,建立了职业性的“漕军”负责漕运,但政府给予的待遇很差,在运输过程中又时常会出现翻船、漕米受潮等问题,军户就算安稳地把货物运到目的地,也说不定会被拉去当替罪羊,因此军户大量逃逸。政府不得不雇用游民充当船工水手。明朝中后期,船工水手中已有一半来自政府雇用。清初至康熙中期,一艘漕船上额定的十名水手中,除了一名负责人有军籍外,剩下九个都是“临时工”。舵工、水手、纤夫等聚集在一起,人数庞大。


船工号子是运河文化的重要符号之一,是今人了解大运河往昔繁盛的活化石与金钥匙。北京市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运河船工号子传承人赵义强从小耳濡目染,为传承好船工号子,他和同伴把摇橹号、拉纤号、出仓号、闯滩号等适合展示的内容整理出来,成为船工号子表演的重头戏,也成为人们了解船工文化、运河文化的重要窗口。



赵义强说,元明清三代,运河漕运达到鼎盛,为避免冬季冰封停运,春夏秋三季漕运昼夜兼程,繁忙异常,船只数量如此之多,所需的船工数量也极为庞大。“杭州码头装大米,一纤拉到北京城”,号子也成为船工、纤夫劳逸结合的工具。尤其北运河一带,河上日夜运输漕粮,号子声响彻云霄,以至于靠岸而居的人们称之为“十万八千嚎天鬼”。彼时运河之上帆樯林立、商贾云集,一曲曲铿锵有力的船工号子此起彼伏,打蓬、拉纤、摇橹、撑篙的喊号声时而激昂悲怆,时而平缓和煦,领唱与船工配合默契,号子曲调与行船状态紧凑衔接,呈现出“南来北往船如梭,处处欣闻号子歌”的热闹景象。


通州区文化馆退休工作人员常富尧已经收集了10个种类共计22首通州运河船工号子。“运河船工号子是历史上运河两岸船工在劳作时唱响的劳动民歌。古代行船的机械化没有现在那么强,从漕船起锚到行至河道中央,每一步都是力气活儿。所以运河船工号子就像现在几个人搬运重物一样,需要大家嘴里喊着统一的口号。”常富尧说,这些号子也根据船工的所在地、所属组织不同,形式多样。但不管是哪个种类的船工号子,都能起到统一劳动节奏、提升工作效率、增强工作兴趣的作用。


同时,船工号子里面有很多讲述团结互助、吃苦耐劳正能量精神的内容,比如划船时有摇橹号,桨要同时入水、出水,反映的就是“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拉纤属于“逆水行舟”,把重船一步步拉过来;喊号,就是为了统一劳动步调、提高劳动效率,如果有一个偷奸耍滑的不使劲,纤绳就松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叫闯滩号,是船搁浅的时候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比如我家船搁浅了,过往的船只上的那些船工们,都会跳下船帮着你推,这就是闯滩号。


经过常富尧的整理,他发现通州本地的运河船工号子涵盖了漕运过程中的出船、航行、闯滩、搬货等全流程。通州运河船工号子有四个特点,即水稳号儿不急,词儿带通州味儿,北调儿含南腔儿,闲号独一份儿。首先水稳号儿不急和词带通州味儿,都是通州地区的特点。常富尧说,通州运河船工号子的曲调平稳、优美、抒情如歌并没有紧张激烈的节奏,这贴合了运河水势平稳和缓的特点。另外,运河流经的各个城市都有船工,他们也将各地的方言融进了号子里,通州也不例外。“通州运河船工号子带有很浓的京味儿和通州味儿,最明显的体现就是不少唱词里都用到了儿化音。比如,三儿、人儿、鞋儿等,以及一些具有通州地方特点的衬字和衬词,比如‘四儿搭四儿的’‘一了个的’等。”常富尧说。


2006年,通州运河船工号子入选北京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常富尧与赵义强便开始传承之路。如今,他们两人一起组织编排的船工号子节目,都是大运河有关文化活动的开场。除此以外,他们也将船工号子带进校园,让学生们也感受古老的运河文化。


开漕节


船工们质朴思想的表现














对于依靠运河而生的百姓来说,每年春天的开漕节是他们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经过一个冬天的休整,开漕节前需要将各家船只保养维护好,推进运河准备新一年漕运。而在岸上,居民也为开漕节忙得不可开交,准备庆祝活动。


据悉,民间开漕节的庆祝范围在今大光楼至天桥湾小区之间,人们会在这里临时搭戏台来庆祝。戏台的材料、手艺全部来自民间。河边的居民会请来“架子工”,利用绳结技术,牢固捆绑竹竿。戏台材料由每家每户捐赠。有些人家甚至卸下自家门板来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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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漕节当天,由运河龙灯、小车会、花会等组成的队伍从葫芦湖出发一路向西,走到现今天桥湾小区附近,然后再折返回葫芦湖。同时在运河那边上演一场场热闹的杂耍。雄狮追逐绣球在坝上上下翻滚,母狮带领小狮过坝、戏水。狮群一边起舞一边东移至运河边石坝楼。狮群还未下坝,由专业脚行扛夫组成的“双石会”急速登场。单臂举石锁、仰卧蹬磨盘、叠罗汉、耍石礅,演至高潮时,由一彪形大汉双肩两腋各扛夹一袋粮食,再加上背上驮的粮食,大汉负重七袋,重超千斤。民间传说,有如此神力的人就是坝神附体。此外,如果去年运河发生过水患,那么在今年的开漕节中,船工们还会把猪、牛、羊等牲畜投入河中,祈求新一年的风调雨顺。


民间船工文化聚会其实在运河沿线各地都有不同形式。比如南方的网船会,真正主角就是船上的渔民,作为国内唯一的水上庙会,数百年来,网船会一直保留着水上祭祀的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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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工美食


南来北往的交融














船工文化里自然少不了美食。漕运南来北往,也将各地美食广泛传播。这些食品其实并不复杂,选材大多是寻常材料,但是其背后蕴含着船工智慧与南北文化在运河上的交融。


摄影家刘世昭曾在1981年和2016年两次骑行大运河进行采访拍摄,这两次骑行过程中他都来到天津河西务,将镜头对准了当地的油饼。在刘世昭两次拍摄的照片中可以看到,河西务的油饼很大,一口锅一次只能炸一张。“这个油饼一张一斤重,当地人说这就是漕运鼎盛时期船工们经常吃的食物。当时船工都是穷苦的老百姓,吃不起大鱼大肉,但是干体力活儿,肚子里一定要有油水儿,所以这种油饼就是他们能量的来源。”2016年,刘世昭在河西务又看到大油饼了,虽然比第一次见到薄了一些,吃法也丰富了不少,但是这个漕运遗存很好地保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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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天津市武清县河西务镇,厨师制作漕运时代工人常吃的大油饼。刘世昭/摄


在通州,跟漕运有关的美食就更多了。如今通州著名的通州三宝,即小楼烧鲶鱼、大顺斋糖火烧和仙源腐乳都与漕运有关,其中大顺斋糖火烧和仙源腐乳来自南方。


大顺斋创建于明崇祯十三年(公元1640年),当时南京上元县有个叫刘刚的回族人,带着老婆孩子搭上了运粮的漕船,一路北上,到了通州回民聚居的地方安了家。为养家糊口,刘刚开始是挑着担子卖自己做的火烧,生意好了,就租上了几间门脸。因为他的小名叫大顺,店名故叫“大顺斋”。至清朝乾隆年间,生意更旺,遂在毗邻闹市的回民胡同买下五间门面,两间为店,三间当作坊,经营糖火烧及南味糕点,并请京城书法家吴春鸿题写了“大顺斋南果铺”的字号,镂刻在门楣青砖上。


通州另一个美食仙源腐乳,即万通酱园的酱豆腐,是南北风味嫁接的产物。据记载,它由回族人马兆丰创建于民国七年,也就是1918年,至今已一百多年。万通酱园创建初期,生产酱豆腐的坯料购自浙江绍兴“惟和腐乳厂”。酱豆腐坯料分为太方、大方、门丁大小三种,原料为黄豆、蚕豆各半。酱豆腐坯料在绍兴装坛以后,运至杭州码头装船启运北上,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些坯料在船上,由南往北昼夜兼程,小船由北纬30度的绍兴到北纬40度的通州,抵达时这些坯料已经南材北味了。坯料到厂以后,立即投入红曲、黄酒,并根据北京人的口味加入佐料,封坛,经伏天暴晒,成熟后入库,历时一年,佐料的滋味完全浸入腐乳之中。当时,凡走大运河水路转道通州的官民商旅,多会买点仙源腐乳,带往四面八方,时间一久,仙源腐乳便声名远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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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小楼烧鲶鱼则是副中心运河美食的代表。小楼饭店是名副其实的百年老店,创建于1900年,据说当年饭店前有一口大缸,里边装着从运河里捕捞上来的鲶鱼供食客挑选。鲶鱼做不好会有土腥味,食材鲜活是避免土腥味的关键。裹面糊也是很重要的一步,小楼烧鲶鱼选用的是纯绿豆淀粉裹糊,炸制后口感外酥里嫩。炸制也很有讲究,需“三上三下”,火候“文武并用”,如此才能将鱼炸得外酥里嫩,最后浇汁就可以食用了。


据说,烧鲶鱼这道菜最初的起源是因运河边的百姓捞到鲶鱼后不会烹制,便有人拎着鱼到小楼饭店找掌柜加工烹饪。由于大师傅手艺好深受喜爱,便成就了店里一道名菜。